總以為追夢者的理想大多安放在江南的名山大川，殊不知這江北的地界也被許多人流連。

翻開冶父山厚重的史冊，看到的不僅是高山流水、松風竹韻，還有唐宋詩詞、明清水墨，以及佛家的廟宇、道家的宮觀。清幽絕美的自然景色和源遠流長的人文景觀吸引著歷朝歷代文人墨客慕名而來，他們點景狀物、敘事抒懷，寫下諸多優美的詩詞歌賦。如今，在冶父山的巖石峭壁上，還留有許多圣哲賢能的題詩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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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期，一個名垂青史的人來到冶父山，但他不是來尋幽覽勝的，而是為鑄劍而來——這個人便是中國的“劍祖”歐冶子。

當年，善于研究、實驗的歐冶子，發現金屬銅和鐵性能各有不同，冶鑄出一把鐵劍“龍淵”，從此聲名大振。楚王聞聽后便命令風胡子到越地尋找歐冶子，請他制造性能更加優良的寶劍。于是，歐冶子開啟山川之旅，尋覓鑄制利劍必備的鐵英、寒泉、亮石等物。最后，歐冶子在巢湖南岸的冶父山發現兩棵古老的櫸樹，樹蔭下生有七井，排列如北斗，水明凈如琉璃，冷澈如冰入骨髓，是鑄劍淬火的絕佳寒泉。歐冶子隨即住下不走，鑿池儲水，先成劍池，再圖鐵英、亮石。古潛川之地恰有這兩樣東西，歐冶子精心鑄造，最終鑄成龍淵、泰阿、工布三把寶劍獻給楚王。歐冶子還鑄造出五柄青史留名的寶劍：湛盧、純鈞、勝邪、魚腸、巨闕，這些名劍無一不留下了大量傳說。

當我站在鑄劍池邊，悠悠往事隨長風撲面——這就是當年歐冶子鑄劍淬火的地方嗎？劍池不大卻寒氣襲人，粼粼波光如冷冷劍光，難以想象當年歐冶子走近鑄劍池是怎樣的心境。“長劍欲一淬，夜尋冶父山，攬衣望奇氣，直在斗牛間”，這首古詩也只是一種表象描寫，歐冶子真正的心跡恐怕無人揣摩得出。遺憾的是，我沒有選擇一個月冷之夜走近這一方寒池，不然或許能有更多體會。

“龍池映月”被推為冶父山八景之一，不知是否與歐冶子有關。池旁的歐冶子塑像看似望著遠方，卻余光落池，意味深長。這是智者的化身，仿若穿越千年時光駐守在冶父山頂，駐守在鑄劍池旁，向世人展示永恒的歲月。想起明朝廬江知縣趙國琦寫鑄劍池的詩作：“天爐積翠發金光，巨闕純鉤獻越王。秋水虹霓含寶氣，紫霄鍔鐔帶青霜。通犀出匣飛云景，虎嘯龍吟肅上方。萬里折沖輝列宿，壯心猶傍斗牛旁。”

如今，依舊有兩棵櫸樹臨池而立，這是不是當年歐冶子看到的那兩棵櫸樹？我希望是的，相信所有登冶父山、來鑄劍池的人，也都希望是的。

其實，歐冶子鑄劍并不是為了戰爭、殺戮、威懾，他更多的想法是鉆研一項技術。所以，當他看到自己鍛造出來的寶劍成為置人于死地的利器時，不禁痛心疾首，又想著鑄造一把仁道之劍。當湛瀘劍裹著歐冶子的心血問世時，他不禁撫劍淚落，因為他終于圓了自己畢生的夢想，鑄出一把無堅不摧而又不帶絲毫殺氣的兵器。據說，這把通體黑色、渾然無跡的湛瀘劍，讓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鋒利，而是它的寬厚和慈祥——它就像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眼睛，注視著君王、諸侯的一舉一動，希望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

這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鑄劍了，而是在鑄造一個人善良、厚德和崇高的境界。

（作者單位系安徽省廬江縣第三中學）

《中國教師報》2023年06月21日第16版